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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社员接了书信以后,光阴迅速,不觉初五。好容易挨到八点钟,天色也黑了,连忙整理衣冠,跑到纽翁思开尔街第二十一号枪炮会社。一进大门,便见满地是人,黑潮似的四处汹涌。原来住在拔尔祛摩的社员,多已先到;外加赶热闹的百姓,把个极大会社,满满的塞个铁紧,尚且源源而来。没坐处的是不消说,连没立处的也不知多少,有的立在边室,有的立在廊下,乱推乱挤,各自争先,要听古今未有的奇事。美国人民本来是用“自治说”教育出来的,所以把人乱推,还说这是自由的弊病,是不免的了。至于“自由者以他人之自由为界”的公理,那里能个个明白呢!会堂里面,单是尽力社员,同着同志社员,簇齐的坐着,一排一排,如精兵布阵一般,井井有条,一丝不乱。其余不论是外国人,是做官的,一概不能进内,只好也混在百姓里边,伸着脖子,顺势乱涌罢了。惟有身材高大的,却讨便宜,看得见里面情景,说是诸般装饰,无不光采夺目,壮丽惊人。上边列着大炮,下面排着臼炮,古今火器,不知有几千万样,罗列满屋。照着汽灯,越显得光芒万丈,闪闪逼人。正中设一张社长坐的椅子,是照三十四寸臼炮台的样式做的,脚下有四个轮子,可以前后左右随意转动。前面是“恺儿乃德”炮式的铁镶六足几,几上放着玻璃墨汁壶,壁上挂着新式最大自鸣钟。两边分坐着四名监事,静悄悄的只待社长的报告。……这社长,年纪不过四旬,是美洲人,幼年贩买木材,获了巨利,到独立战争时,当了一个炮兵长,极有盛名。且发明许多兵器,虽是细小事情,也精心考究,不肯轻易放过,所以远近闻名,无不佩服的。等了许久,那壁上挂的大自鸣钟,忽然当当的打了八下,社长像被发条弹机弹起来似的,肃然起立。众人看得分明:是戴着黑缘峨冠,穿着黑呢礼服,身材魁伟,相貌庄严。对台下大众行过礼,把手按在几上,默然停了一会,便朗朗的说道:

    “我最勇敢的同盟社员诸君!你看世上久已承平,我们遂变了无用的长物。战争久已绝迹,我们遂至事业荒芜,不能进步。若是兵器有用,果然是我们的好机会。然而看现在的事情同形势,那里还有非常之事呢!唉,我们大炮震动天地的时候,在几年之后,是不能豫料的了。所以我想,与其株守无期的机会,空拋贵重的光阴,反不如研磨精神,奋励志力,做件在太平世界上能占个好地位的事业。……以前几月间,我曾把全副精神,注在一个大目的上,常常以心问心道:十九世纪的文明世界,还没时有这样大事业吗?炮术极其精微的时候,还做不成这大事业吗?此后细心研究推算,遂晓得这各国都做不成的大事业,是可以成功,而且确凿有据的。今日奉邀诸君者,就是报告此事。且此事不但有益于现今诸人,连枪炮会社的将来,都大有利益。倘若事竟成功,量这全世界也要震动呢!……”

    刚才说毕,社员同听众像加一层气力似的,满堂动摇起来。社长把峨冠整一整,又向天指了一指,慢慢说道:

    “我最勇敢的同盟社员诸君!请观这苍穹上,不是一轮月吗?今晚演说,就为着这‘夜之女王’可做一番大事业的缘故。这大事业是什么呢?请诸君勿必惊疑,就是搜索这众人还没知道的月界,要同哥伦波发见我邦一般。然而做这大事业,断不是一人独力可以成功的,所以报告诸君,想诸君协力赞助,精查这秘密世界,把我合众三十六联邦版图中,加个月界给大家看。(拍手)从前日夜焦心苦虑,把那月界的重量,以及周围、直径、组织、运动,连那距离同占有位置,都算得明明白白,画了一幅太阴图,其精密完全,虽不能胜于地图,却还不亚于他呢。关系月界的事情,现在虽大都明白,然而自古迄今,还没见有从我地球到那月界开条通路的事业。(大喝采)只有理想上想着探捡月界的,却也不少。今日约略述给诸君听一听:当初一千七百年时,有个叫飞勃力的,常常说肉眼看见月界的居民。再往前说,则一千六百四十九年,有法国人波端,曾做过一册《西班牙大胆者公石力子氏月界旅行》。同时又有个陪儿格拉也是法国人,也做一册叫什么《法国成功月界旅行》的。后来有部《多数世界》,著者就是法国风耐儿,极有盛名,说‘地球之外尚有许多世界。’到一千八百三十五年,有一本小册子出板,讲的是‘有个约翰哈沙,于天文学上,算得极其致密。在喜望峰头,立一个大望远镜,镜里照着火,因为装置极精,遂把月的距离缩成了八十码,里面情形,看得十分清楚:有许多河马进出的大洞,有黄金色笹缘似的东西圈着山麓的青山,有角如象牙的羊,有浑身白色的鹿,而且有人两腋生着肉翅,宛然一只蝙蝠。’著者就是我国先生。他的书到是销流甚广的。还有一书说:‘古时有个排尔,坐着盛满淡气的气球,过了十九点钟,遂到月界。’著者也是美国人,那有名的亚波就是了。(大喝采)然总不过纸上的理论,不能确信。至于今日报告诸君的,却是实地研究,真要对月界开一条通路。五六年前,普国有个算术家,说要研究大学术,到了西伯利亚平原,用光线反射的性质,造了一幅算学图,内中也有同‘弦之平方’相关的道理,就是法国人叫做‘爱斯勃力其’的。那算术家曾说道:‘聪明人看了这算图,是没有不解的。倘要同月界开条通路,不能不依这道理。至于交通之后,对月界居民说话,新造一种字母,也甚容易。’那算术家话虽如此,总没实行。从纪元到今日,连同月界结个定约的也没见过。到今日,月界交通的事情,我美国人实地研究的结果,同勇敢不挠的精神,应该自任,是不消说的了。至于到月界的方法,极其简便,确实决没差误,这便是想对诸君商议的一大要点。(喝采舞蹈)五六年来,炮术进步的迅速,是诸君所熟知的,不消细说。若讲大略,则大炮的抵抗力,同火药的弹拨力,没有限量的道理,已经确凿明白,所以据这原理,用装置精巧的弹丸,能否到达月界的问题,自然因此而起了。”

    社长说完,听众都呆着出神,静悄悄的像没有人一般。过一会,渐渐解过演说的意思,不觉又霹雳似的拍手喝采起来,把好大会堂,震得四壁飒飒乱动。社长再要往下说,连一字也听不清楚了。过了半点钟,才觉稍稍镇静,只听得社长又说道:

    “请诸君少安,给我说完罢。我于此事,常自问自答,精细研钻,才晓得把弹丸用第一速力每秒走一万二千码的时候,可以射入月界,是确实无疑的。我最勇敢的同盟社员诸君!鄙意便是要试做这一番极大事业,所以特来报告,诸君以为何如呢?”

    社长还没说完,那众人欢喜情形,早已不可名状,呼的,叫的,笑的,吼的,嚣嚣嗥嗥,如十万军声,如夜半怒涛,就是堂中陈列的大炮,一齐发射,也不至此。正是:

    莫问广寒在何许,据坛雄辩已惊神!

    要知以后情形,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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