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序
by 鲁迅阿庚(A. Agin)作的“死魂灵一百图”出版之后,著名的书籍解题家蔼甫列摩夫(P. A. Efremov)告诉我们这里缺少三张图画(七十四,七十六和七十七),而且亲切的提议用他收藏着的底本,印它出来,同时又将出版阿庚和培尔那尔特斯基( Bernardski)的画集的第一次广告样本加在我们的版本里,因为在这种早已消失的,没有一所私人或公共图书馆还保存着的广告上,也插有几幅最能表现果戈理的诗(Poem)里的真的英雄们的全部性格的,阿庚的图画。感谢这个完全了我们的版本的机会,所以在首页上,我们以为并非多余,也放了阿庚的图画,那是印在第一版的封纸上的;在这情形之下,我们得到的阿庚给不朽的诗作成的画像,已经不是一百幅而是一百零五幅了。
里斯珂夫(N.S. Lyskov) 在“关于‘死魂灵’的插画”(“Niva”, No.8,1893)一文里,详细的写了这图画的历史。这文章,蒙作者许可,全篇移录在后面。
关于“死魂灵”的插画
在各方面能像果戈理的“死魂灵”那样的作品,值得每一个有教育的俄国人加以十分的注意,是无疑的。随着这部文学作品的出版,就有许多插画,和它发生了关系。插画的任务,乃在用线条的表现方法,补足原文的艺术印象,也就是再写被作者所写过的人物和当时的生活中的习惯事件。因此插画对於“死魂灵”那样的具有伟大意义的文学作品,在产生了这时代的伟大作品的人民,是应该极其贵重的;这些人民中的有教育的人们,应该知道,在人物和事件上表现一部著名的作品,是无不和努力相关;然而在此不但出了疑问,且有显明的例子,俄国社会中的大多数,因为对于本国文学的冷淡,完全不明白用怎样的经验来表现插画上的“死魂灵”,和每一种经验会给与一些怎样的结果。在近顷的一八九三年,那久已被视为珍品而售价极昂的阿庚的旧图,是以新版出现了,那么,现在我们不但有理由,而且有必要的原因,甚至是一种义务,来想到在这种出版关系上,将产生怎样的作用,并且应当在这里说明这插画的出版何以是非常的事情和这一种版本怎样超越其他的版本。
作“死魂灵”插画的有三个俄国艺术家:阿庚,皤克莱夫斯基( Boklevski)和梭可罗夫(P. Sokolov)。阿庚所作的插画,是一个场面接着一个场面的,比所有的都详细和精确。他印出了七十二幅图,是培尔那尔特斯基的木刻;他原想出版一百幅,而且画了不止一百幅,竟画了一百零三幅,可是仅仅出版了七十二幅,此外的二十八幅也由培尔那尔特斯基刻成,但并未问世,别的三幅虽然也已刻出,或者也已印出,但到现在却成为这样的奇特之品,几乎谁也不知道它们了。
当阿庚的一百幅图画以新的版本出世的时候,其中缺少三幅,关于这,俄国的著作家和艺术家们是应该知道的,然而不知道,现在来作一个详细的解释吧。
是这样的情形:阿庚画了三幅表现“戈贝金大尉的故事”场面的图画时(一八四七年),在彼得堡的“现代人”杂志的编辑主持之下,豫备出版一种“插画年鉴”,便从阿庚取得了两图,想收入他们的“年鉴”里,是照这样的做了。但在这一本“年鉴”里,他们又登载了一篇题为“塔里尼科夫家族”的班那耶娃( Panaeva)夫人的中篇小说,当时竟惹起特别的注意,还招了种种理由的攻击;“年鉴”为了这篇小说,就没有能够发行,被綑束和封存起来,很长久的遗弃在编辑部的阁楼上了。出版者在一八四八年封存的“年鉴”之后,于一八四九年绩出了“文学丛集”,仍然竭力保存着“年鉴”的体裁,印出了阿庚的一幅“戈贝金大尉的故事”的图画(第三幅)。 这幅图画是行到世间来了;又过了十年,“现代人”的主人们不知因何去寻那綑在阁楼上的“年鉴”,但这堆东西显然遭遇了意外:所有的“年鉴”綑子都遗失了,关于这遗失,未曾作任何的查究,也来不及查究。这件事遂毫无结果而止,更加方便了官厅对於这“年鉴”的禁止,因为永远消灭了。
于是阿庚所作的两幅“戈贝金大尉的故事”的图画也遗失了,自然,是到那里去糊墙壁或上纸碾去了;但在蔼甫列摩夫的珍贵的搜集里却有还两幅图画的底本,同时还有第三幅,曾印在一八四九年的“文学丛集”上。只是所有这三幅图画的原版,却已经散失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当偶然得到阿庚的百图的原版,并且以“果戈理‘死魂灵’一百图”题名而印行画集的时候,文学的爱好者们获得了很大的满意:他们现在付出低廉的价钱,便可买到极伟大的,极详细的“死魂灵”的插画。
我们是生活在这样的社会里,它是以对于文学的冷淡出名的,在这社会里,很少有人能够忆得为什么应该特别宝贵阿庚的每一幅著名的图画,当那时已经有了这个画家的一百图,此外又有皤克莱夫斯基和梭可罗夫的画集,——于是这里就得加以说明,为什么阿庚的图画比一切的都更重要,为什么纵有皤克莱夫斯基和梭可罗夫的图画存在,而这还不失其自己的名贵。皤克莱夫斯基的图画以它的“愉快”著名,在这种意义上,是很好的,然而陷于夸张,甚至于成了滑稽画,因此即绝无能与阿庚的图画相比之处,阿庚画得很正确,还竭力要给果戈理的人物以一种典型,这些人物他全都熟识,彷彿是同时代人;至于梭可罗夫的最新的图画,因为那价值,在报章上是被认为优秀,而且加以称赞的(他的图画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在阿庚的图画里所缺少的那一方面);然而梭可罗夫在他的画集里统共只有十二幅图,这就是说他仅仅画了“死魂灵”的十二个场面,而那时阿庚却有了一百零三幅图画,表现一百个不同的时境,和两种不同的文稿上的三个场面。这就永远使阿庚图画集在比较不足的画集之前成为卓越的作品,而阿庚所作的“死魂灵”插画集,在文学的爱好者,也因此一定将比别的两种画集更有兴味,更加宝贵了,虽然那两种画集也是很好的,但还未达到那样的完美——如我们在阿庚的画集里所发见的那样的完美。
尼古拉·里斯珂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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