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无哀乐论
by 鲁迅有秦客问于东野主人曰:“闻之前论曰:治世之音安以乐,亡国之音哀以思。夫治乱在政,而音声应之。故哀思之情,表于金石。安乐之象,形于管弦也。又仲尼闻韶,识虞舜之德;季札听弦,识 黄本作知 众国之风。斯已然之事,先贤所不疑也。今子独以为声无哀乐,其理何居?若有嘉讯 各本讯下有今字 ,请闻其说。”主人应之曰:“斯义久滞,莫肯拯救。故令 各本作念。二张本有注云或作令 历世,滥于名实。今蒙启导,将言其一隅焉。夫天地合德,万物资 各本讹贵 生。寒暑代往,五行以成 各本成下有故字。旧校亦加。案:无者为长 。章为五色,发为五音。音声之作,其犹臭味在于天地之间。其善与不善,虽遭 各本遭下有遇字 浊乱,其体自若,而无 各本作不 变也。岂以爱憎易操,哀乐改度哉?及宫商集比 各本讹化 ,声音克谐。此人心至愿,情欲之所钟。古人知情不可恣,欲不可极,故 各本字夺。旧校亦删 因其所用每为之节。使哀不至伤,乐不至淫。因事与名,物有其号。哭谓之哀,歌谓之乐 各本以上十六字夺。旧校亦删 。斯其大较也。然乐云乐云,钟鼓云乎哉?哀云哀云,哭泣云乎哉?因兹而言,玉帛非礼敬之实,歌舞 字从旧校。案当作哭 非悲哀 疑当作哀乐 之主也。何以明之?夫殊方异俗,歌哭 《世说新语·文学篇》注引作笑 不同;使错而用之,或闻哭而欢,或听歌而戚 各本作感 。然其 各本作而 哀乐之怀 各本作情 均也。今用均同 原钞字夺。黄汪程本同。今据《世说》注引补,二张本作一 之情,而发万殊之声,斯非音声之无常哉 《世说》注引作乎 ?然声音和比,感人之最深者也。劳者歌其事,乐者舞其功。夫内有悲痛之心,则激哀切之言 各本作切哀,又夺之字 。言比成诗,声比成音。杂而咏之,聚而听之。心动于和声,情感于苦言。嗟叹未绝,而泣涕流涟矣。夫哀心藏于 黄汪程本于下有苦心二字。旧校亦加。二张本又于心下加之字,盖俱不当有 内,遇和声而后发;和声无象,而哀心有主。夫以有主之哀心,因乎无象之和声而后发 各本三字无。旧校亦删。案:而上当夺一字,删之甚非 ,其所觉悟,唯哀而已。岂复知吹万不同,而使其自已哉。风俗之流,遂成其政,是故国史明政教之得失,审国风之盛衰,吟咏情性,以讽其上。故曰:亡国之音哀以思也。夫喜怒哀乐,爱憎惭惧,凡此八者,生民所以接物传情,区别有属,而不可溢者也。夫味以甘苦为称,今以甲贤而心爱,以乙愚而情憎。则爱憎宜属我,而贤愚宜属彼也。可以我爱而谓之爱人,我憎则 各本作而 谓之憎人?所喜则谓之喜味,所怒则谓之怒味哉?由此言之,则外内 张燮本作内外 殊用,彼我异名。声音自当,以善恶为主,则无关于哀乐。哀乐 原钞二字夺。据各本及旧校加 自当,以情感而后发 各本无此三字。旧校亦删 ,则无系于声音。名实俱去,则尽然可见矣。且季子在鲁,采诗观礼,以别风雅。岂徒任声以决臧否哉?又仲尼闻韶,叹其一致,是以咨嗟,何必因声以知虞舜之德,然后叹美邪?今粗明其一端,亦可思过半矣。”
秦客难曰:“八方异俗,歌哭万殊,然其哀乐之情,不得不见也。夫心动于中,而声出于心。虽托之于他音,寄之于余声,善听察者,要自觉之不使得过也。昔伯牙理琴,而钟子知其所至 各本作志 ;隶人击磬,而子产识其心哀;鲁人晨哭,而颜渊察 各本作审 其生离;夫数子者,岂复假智于常音,借验于曲度哉?心戚者则形为之动,情悲者则声为之哀。此自然相应,不可得逃。唯神明者能精之耳。夫能者不以声众为难,不能者不以声寡为易。今不可以未遇善听,而谓之声无可察之理;见方俗之多变,而谓声音无哀乐也。又云:贤不宜言爱,愚不宜言憎。然则有贤然后爱生,有愚然后憎起 各本作成 ,但不当其共 各本二字倒 名耳。哀乐之作,亦有由而然。此为声使我哀,音使我乐也。苟哀乐由声,更为有实,何得名实俱去邪?又云:季札 原作体,因札讹礼,礼又为礼而讹也,今正各本作子 采诗观礼,以别风雅;仲尼叹韶音之一致,是以咨嗟;是何言与?且师襄奏 黄汪二张本讹奉。下诸奏字同。程本不误 操,而仲尼睹文王之容;师涓进曲,而子野识亡国之音。宁复讲诗而后下言,习礼然后立评哉?斯皆神妙独见,不待留闻积日,而已综 原钞作终。据各本及旧校改 其吉凶矣。是以前史以为美谈。今子以区区之近知,齐所见而为限;无乃诬前贤之识微,负夫子之妙察邪?”
主人答曰:“难云:虽歌哭殊万,善听察者要自觉之,不假智于常音,不借验于曲度。钟子之徒云云是也。此为心哀 各本作悲 者,虽谈笑鼓舞,情欢者,虽拊膺咨嗟,独不能御外形以自匿,诳察者于疑似也。尔为已就 四字各本作以为就令。旧校同 声音之无常,犹谓当有哀乐耳。又曰:季子听声,以知众国之风;师襄奏操,而仲尼睹文王之容。案如所云,此为文王之功德,与风俗之盛衰,皆可象之于声音。声之轻重,可移于后世,襄涓之巧,又 各本字夺 能得之于将来。若然者,三皇五帝,可不绝于今日,何独数事哉?若此果然也,则文王之操有常度,韶武之音有定数,不可杂以他变,操以余声也。则向所谓声音之无常,钟子之触类,于是乎踬矣。若音声之无常 原钞夺之字、常字。黄汪本同。据程二张本加 ,钟子之 黄汪本字夺 触类,其果然邪?则仲尼之识微,季札之善听,固亦诬矣。此皆俗儒妄记,欲神其事而追为耳。欲令天下 四字从旧校及各本 惑声音之道,不言理自。尽此而推 张燮本作惟 ,使神妙难知,恨不遇奇听于当时,慕古人而叹息 各本作自叹 。斯 二张本字无 所以大罔后生也。夫推类辨物,当先求之自然之理。理已足 黄汪二张本作定 ,然后借古义以明之耳。今未得之于心,而多恃前言以为谈证,自此以往,恐巧历不能纪耳 各本字夺 。又难云:哀乐之作,犹爱憎之由贤愚,此为声使我哀,而音使我乐。苟哀乐由声,更为有实矣。夫五色有好丑,五声有善恶,此物之自然也。至于爱与不爱,喜与不喜 原钞下三字误入下文物字下。今移正。各本夺。旧校亦删 ,人情之变,统物之理,唯止于此。然皆无豫于内,待物而成耳。至夫哀乐自以事会,先遘于心,但因和声,以自显发;故前论已明其无常,今复假此谈以正其名号耳。不谓哀乐发于声音,如爱憎之生于贤愚也。然和声之感人心,亦犹醞酒 各本作酒醴 之发人性 各本作情 也。酒以甘苦为主,而醉者以喜怒为用。其见欢戚为声发,而谓声有哀乐,犹 各本字夺。旧校亦删 不可见喜怒为酒使,而谓酒有喜怒之理也。”
秦客难曰:“夫观气采色,天下之通用也。心变于内,而色应于外,较然可见。故吾子不疑。夫声音,气之激者也,心应感而动,声从变而发;心有盛衰,声亦降 张燮本作隆。答文中降杀字放此 杀。同见役于一身,何独于声便当疑邪?夫喜怒章于□诊 各本作色诊。旧校同 ,哀乐亦宜形于声音。声音自当有哀乐,但暗者不能识之。至钟子之徒,虽遭无常 程本讹当 之声,则颖然独见矣。今蒙瞽面墙而不悟,离娄照秋毫于百寻,以此言之,则明暗殊能矣。不可守咫尺之度,而疑离娄之察;执中庸之听,而猜钟子之聪。皆谓古人为妄记也。”
主人答曰:“难云:心应感而动,声从变而发,心有盛衰,乐 黄本作声 亦降杀。哀乐之情,必形于声音。钟子之徒,虽遭无常之声,则颖然独见矣。必若所言,则浊质之饱,首阳之饥,卞和之冤,伯奇之悲,相如之含怒,不赡 各本作占 之怖,祗千变百态。使各发一咏之歌,同启数弹之微,则钟子之徒,各审其情矣。尔为听声者,不以寡众易思?察情者不以大小为异?同出一身者,斯 各本讹期 于识之也。设使从下出 黄汪二张本字夺。旧校亦删。程本有 ,则子野之徒,亦当复操律鸣管,以考其音。知南风之盛衰。别雅郑之淫正也。夫食辛之与甚噱,熏目之与哀泣,同用出泪,使易牙尝之,必不言乐泪甜,而哀泪苦。斯可知矣。何者?肌液肉汗,踧笮便出,无主于哀乐,犹簁酒之囊漉,虽笮具不同,而酒味不变也。声俱一体之所出,何独当 各本二字作当独 含哀乐之理邪 黄本作也 ?且夫咸池六茎,大章韶夏,此先王之至乐,所以动天地感鬼神者也 各本二字夺 。今必云声音,莫不象其体,而传其心;此必为至乐,不可托之于瞽史,必须圣人理其弦管,尔乃雅音得全也。舜命夔击石拊石,八音克谐,神人以和。以此言之,至乐虽待圣人而作,不必圣人自执也。何者?音声有自然之和,而无系于人情。克谐之音,成于金石;至和之声,得于管弦也。无纤毫自有形可察,故离瞽以明异功耳。若以水济水,孰异之哉!”
秦客难曰:“虽众喻有隐,足招攻难,然其大理,当有所就。若葛卢闻牛鸣,知其三生 各本作子下三,生字并同 为牺;师旷吹律,知南风不竞 字从旧校。各本作竟,疑原钞亦同 ,楚师必败;羊舌母听闻儿啼,而知其丧家。凡此数事,皆效于上世,是以咸见录载。推此而言,而盛衰吉凶,莫不存乎声音矣。今若复谓之诬罔,则前言往记,皆为弃物,无用之也。以言通论,未之或安。若能明斯 张燮本作其 所以,显其所由,设二论俱济,愿重闻之。”
主人答曰:“吾谓能反三隅者,得意而忘 各本字夺 言。是以前论略而未详。今复烦寻环之难,敢不自一竭邪。夫鲁牛能知牺历之丧生,哀三生之不存;含悲经年,诉怨葛卢。此为心与人同,异于兽形耳。此又吾之所疑也。且牛非人类,无道相通。若谓鸟 各本作鸣 兽皆能有□ 旧校灭其原字。改作祸。程本作知。他本阙 ,葛卢受性,独晓之;此为解 黄本作称 其语而论其事,犹传译异言耳。不为考声音而知其情,则非所以为难也。若为知者,为当触物而达,无所不知。今且先议其所易者。请问圣人卒入胡域,当知其所言不 各本作否 乎?难者必曰:知之。知之之理,何以明之?愿借子之难以立鉴识之域焉 各本字夺 。或当与关接,识其言邪?将吹 黄本作次 律鸣管,校其音邪?观气采色,知其心邪?此为知心,自由气色;虽自不言,犹将知之。知之之道,可不待言也。若吹律校音,以知其心。假令心志于马,而误言鹿。察者故当由鹿以知 各本讹弘 马也。此为心不系于所言,言或不足以证心也。若当关接而知言,此为孺子学言于所师,然后知之。则何贵于聪明哉。夫言非自然一定之物。五方殊俗,同事异号。趣 各本字夺 举一名,以为标 各本作摽 识耳。夫圣人穷理,谓自然可寻,无微不照。苟无微不照 各本五字无。旧校亦删 ,理蔽 原作数。据各本及旧校改 则虽近不见。故异域之言,不得强通。推 张燮本作信 此以往,葛卢之不知牛鸣,得不全乎?又难云:师旷吹律,知南风不竞,楚多死声,此又吾之所疑也。请问师旷 《北堂书钞》一百十二引作子野 吹律之时,楚国之风邪?则相去千里,声不足达;若正识楚风 各本讹国 ,来入律中邪?则楚南有吴越,北有梁宋,苟不见其原,奚以识之哉?凡阴阳愤激,然后成风;气之相感,触地而发;何得发楚庭,来入晋乎?且又律吕分四时之气耳,时至而气动,律应而灰移。皆自然相待,不假人以为用也。上生下生,所以均五声之和,叙刚柔之分也。然律有一定之声,虽冬吹中吕,其音自满而无损也。今以晋人之气,吹无韵 案:当作损 之律,楚风安得来入其中,与为盈缩邪?风无形,声与律不通,则校理之地,无取于风律,不其然乎?岂独师旷 已上四字《书钞》引作子野。案:独字当衍 博物多识 各本作多识博物 ,自有以知胜败之形,欲固众心,而托以神微 《书钞》引作徵下有者也二字 。若伯常骞之许景公寿哉。又难云:羊舌母听闻儿啼,而审其丧家。复请问何由知之?为神心独悟,暗语而当邪?尝闻儿啼,若此其大而恶,今之啼声,似昔之啼声也 各本字夺 。故知其丧家邪?若神心独悟,暗语之当,非理之所得也。虽曰 原钞日。据各本及旧校改 听啼,无取验于儿声矣。若以尝闻之声为恶,故知今啼当恶,此为以甲声为度,以校乙之啼也。夫声之于音,犹形之于心也。有形同而情乖,貌殊而心均者;何以明之?圣人齐心等德,而形状不同也。苟心同而形异,则何言乎观形而知心哉?且口之激气为声,何异于籁籥纳气而鸣邪?啼声之善恶,不由儿口吉凶,犹琴瑟之清浊,不在操者之工拙也。心能辨理善谭 各本作谈 ,而不能令内 张燮本作籁 籥调利,犹瞽者能善其曲度,而不能令器必清和也。器不假妙瞽而良,籥不因慧 黄汪程张溥本作惠 心而调。然则心之与声,明为二物。二物 各本物下有之字 诚然,则求情者不留观于形貌,揆心者不借听于声音也。察者欲因声以知心,不亦外乎?今晋母未得之于考试 各本作老成。旧校同 ,而专信昨日之声,以证今日之啼;岂不误中于前世好奇者,从而称之哉?”
秦客难曰:“吾闻败者不羞走,所以全也。今 各本字无 吾心未厌,而言于 各本字无 难,复更从其余。今平和之人,听筝笛批把 各本作琵琶,下放此 ,则形躁而志越。闻琴瑟之音,则听静而心闲。同一器之中,曲用每殊,则情随之变。奏秦声则叹羡而慷慨,理齐楚则情一而思专,肆姣弄则欢放而欲惬。心为声变,若此其众。苟躁静由声,则何为限其哀乐?而但云至和之声,无所不感;托大同于声音,归众变于人情。得无知彼不明此哉?”
主人答曰:“难云:批把筝笛,令人躁越。又云:曲用每殊,而情随之变。此诚 张燮本作情 所以使人常感也。批把筝笛,间促而声高,变众而节数。以高声御数节,故使 各本讹更 形躁而志越。犹铃铎警耳,而 各本字无 钟 张燮本作 鼓骇心。故闻鼓鼙之音,则 各本字无 思将帅之臣;盖以声音有大小,故动人有猛静也。琴瑟之体,间 各本讹闻 辽而音埤,变希而声清,以埤音御希变,不虚心静听,则不尽清和之极。是以听静而心闲也。夫曲度 黄本作用 不同,亦犹殊器之音耳。齐楚之曲多重,故情一;变妙,故思专。姣弄之音,挹众声之美,会五音之和,其体赡而用博,故心役 各本讹侈 于众理。五音会,故欢放而欲惬。然皆以单、复、高、埤、善、恶为体,而人情以躁静专散为应。譬犹游观于都肆,则目滥而情放;留察于曲度,则思静 各本夺已以上二十五字 而容端。此为声音之体,尽于舒疾;情之应声;亦止于 张燮本作以 躁静耳。夫曲用每殊 原钞夺已以上十五字。依各本及旧校加 ,而情之处变,犹滋味异美,而口辄识之也。五味万殊,而大同于美;曲变虽众,亦大同于和。美有甘,和有乐;然随曲之情,尽乎 黄本作于 和域;应美之口,绝于甘境。安得哀乐于其间哉?然人情不自 各本字无 同,各 各本字夺 师所解,则发其所怀。若言平和哀乐正等,则无所先发,故终得躁静。若有所发,则是有主于内,不为平和也。以此言之,躁静者,声之功也;哀乐者,情之主也;不可见声有躁静之应,因谓哀乐皆由声音也。且声音虽有猛静 黄汪二张本重有猛静字。旧校亦加。程本无 ,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发。何以明之?夫会宾盈堂,酒酣奏琴,或忻然而欢,或惨尔而泣。非进哀于彼,导乐于此也。其音无变于昔,而欢戚并用,斯非吹万不同邪?夫唯无主于喜怒,亦应 原作未应,今正。各本夺。旧校亦删 无主于哀乐,故欢戚俱见。若资不 各本作偏 固之音,含一致之声,其所发明,各当其分。则焉能兼御群理,总发众情邪?由是言之:声音以平和为体,而感物无常;心志以所俟为主,应感而发。然则声之与心,殊途异轨,不相经纬;焉得染太和于欢戚,缀虚名于哀乐哉?”
秦客难曰:“论云:猛静之音,各有一和。和之所感,莫不自发。是以酒酣奏琴,而欢戚并用。此言偏并 案:当作重 之情。先积于内,故怀欢者值哀音而发,内戚者遇乐声而感也。夫声音自当有一定之哀乐,但声化迟缓,不可仓卒,不能对易。偏重之情,触物而作。故令哀乐同时而应耳。虽二情俱见,则何损于声音有定理邪?”
主人答曰:“难云:哀乐自有定声,但偏重之情,不可卒移。故怀戚者遇乐声而哀耳。即如所言,声有定分;假使《鹿鸣》重奏,是乐声也;而令戚者遇之,虽声化迟缓,但当不能便 各本作使 变令欢耳。何得更以哀邪?犹一爝之火,虽未能温一室,不宜复增其寒矣。夫火非隆寒之物,乐非增哀之具也。理弦高堂,而欢戚并用者,直至 各本讹真主 和之发滞导情,故令外物所感,得自尽耳。难云:偏重之情,触物而作,故令哀乐同时而应耳。夫言哀者,或见机 张溥本作几。汪本讹机。下机字放此 杖而泣,或睹舆服而悲。徒以感人亡而物存,痛事显而形潜。其所以会之,皆自有由,不为触地而生哀,当席而泪出也。今无 各本作见。案:因无而讹 机杖以致感,听和声而流涕者,斯非和之所感,莫不自发也。”
秦客难曰:“论云:酒酣奏琴,而欢戚并用。欲通此言,故答以偏情,感物而发耳。今且隐心而言,明之以成效。夫人心不欢则戚,不戚则欢,此情志之大域也。然泣是戚之伤,笑是欢之用也 各本字无 。盖闻齐楚之曲者,惟睹其哀涕之容,而未曾见笑噱之貌,此必齐楚之曲,以哀为体;故其所感,皆应其度 黄本度下有量字 。岂徒以多重而少变,则致精 各本作情 壹而思专邪?若诚能致泣,则声音之有哀乐,断可知矣。”
主人答曰:“虽人情感 黄本讹慼 于哀乐,哀乐各有多少。又哀乐之极,不必同致也。夫小哀容 程本讹密 坏,甚悲而泣;哀之方也。小欢颜悦,至乐而笑 各本作心愉 ;乐之理也。何以言 各本作明 之?夫至亲安豫,则怡然自若 各本作恬若自然 ,所猖狂 各本作自得 也。及在危急,仅然后济,则抃不及儛。由此言之,儛之不若向之自得,岂不然哉?至夫笑噱,虽出于欢情,然自以理成;又非 各本六字夺。旧校亦删 自然应声之具也。此为乐之应声,以自得为主;哀之应感,以垂涕为故。垂涕则形动而可觉,自得则神合而无变 各本作忧 。是以观其异,而不识其同 原钞四字夺。依各本及旧校加 ;别其外,而未察其内耳。然笑噱之不显于声音,岂独齐楚之曲邪?今不求乐于自得之域,而以无笑噱谓齐楚体哀,岂不知哀而不识乐乎?”
秦客问曰:“仲尼有言:移风易俗,莫善于乐。即如所论,凡百哀乐,皆不在声,则 各本作即 移风易俗,果以何物邪?又古人慎靡靡之风,抑滔 各本作慆 耳之声。故曰:放郑声,远佞人。然则郑卫之音 案:此下当有夺文 ,击鸣球以协神人,敢问郑雅之体,隆弊所极,风俗移易,奚由而济?愿 黄本作幸 重闻之,以悟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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