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ader Background Image

    在新倾向的诗人们——我永远不懂为什么,大概十年以前,人还称为颓废派的——之中,戈尔台尔,跋尔卫,克罗斯(Kloos),斯华司,望兑舍勒,科贝路斯,望罗夷(van Looy),蔼仑斯(Ehrens),——那拂来特力克,那诗医,确是最出名的,最被读的,是被爱的,而且还是许多许多的读者。望兑舍勒因为实况的描写有时有些粗率,往往将平均读者推开,克罗斯因了诗体和音调上的一点艰涩,斯华司是因了过甚的细致和在她的感觉的表现上有些单调。而他触动,他引诱,借着他的可爱的简明,借着理想的清晰,借着儿童般的神思,还联结着思想的许多卓拔的深。

    当他在八十年代之初,发表了他的最初的大的散文诗,《小约翰》(Der kleine Johannes),这迄今,——在荷兰的一件大希罕事,——已经到了第四版的,这书惹起了偌大的注目,一个真的激动在北方和南方,而且竟在麻木的荷兰人那里。

    许许多,是的,大部分,是愤怒了,对于那真的使人战栗的坟墓场面,当那穿凿,那科学底研究的无情的精神,“不住地否认的精神”,将可怜的幼小的约翰,领到坟墓之间,死尸之间,蛆虫之间,那在经营腐烂事业的……

    许多人以为这是“过度”(overspannen,荷兰人所最喜欢的一个字),然而几乎一切都进了那在故事的开端的,魅人的牧歌的可爱的幻惑里:寂寞的梦幻的孩子在冈阜间的生活,在华美的花朵和许多动物之中,这些是作者自己也还是孩子一般永远信任的:兔,虾蟆,火萤和蜻蜓,这都使荷兰的冈阜风景成为童话的国土,一个童话的国土,就如我们的诗人爱之过于一切似的。

    这故事的开演,至少是大部分,乃在幻惑之乡,那地方是花卉和草,禽鸟和昆虫,都作为有思想的东西,互相谈话,而且和各种神奇的生物往还,这些生物是全不属于精神世界,也全不属于可死者的,并且主宰着一种现时虽是极优胜,极伟大者也难于企及的力量和学问。

    但在“童话”这字的本义上,《小约翰》也如谟勒泰都黎的小威绥(Woutertje)的故事似的,一样地这样少。却更胜于前一作品,仅有所闻和所见,在外界所能觉察的诗。这全体的表现虽是近于儿童的简单的语言,而有这样强制的威力,使人觉得并非梦境,却在一个亲历的真实里。

    《小约翰》也如哲学底童话一般,有许多隐藏的自传。这小小的寓言里面的人物:旋儿、将知、荣儿、穿凿,我们对于自然的诗,有着不自识的感觉,这些便是从这感觉中拔萃出来的被发见的人格化,而又是不可抵抗的知识欲,最初的可爱的梦,或是那真实的辛辣的反话,且以它们的使人丧气的回答,来对一切我们的问题:怎么样,是什么,为什么?

    《爱伦,苦痛之歌》,作为抒情诗的全体,是一个伤感的心的真实的呼号,而且那纯净伟大的人性的高贵而正直的显现,我们在这书的每一页中都能看出。蔼覃的这工作,是具有大的简素和自然的性质的,凡在一首强烈的伤感和纯净的感觉的歌中,尤须特别地从高估计。没有无端的虚掷,没有徒然的繁碎,而且在每一吟,在每一短歌或歌中,仍然足有很多的景象,为给思想和语气以圆备的表现起见,在极严的自己批评之际是极有用的。

    将这歌的纯粹栖息在语气上的内容,加以分析,是我极须自警的。倘将这一类的诗,一如诗人在这“语气”里所分给我们的那样,照字面复述,怎样地自从爱伦出现之后,生活才在十分灿烂里为他展开,怎样地他为了她那出自心魂的对于他的善举的感化,在那歌中向她致谢,我以为是一种亵黩。所有现存的仇敌,沉默着和耗费着的,“不要声音也不要眼光的”,却只是可怜的肉体自己,将他的星儿从他的臂膊上掣去得太早,遂使这歌的大部分,除是一个止于孤寂的诗人的灵魂的无可慰安的哀诉,他的寂寞的歌的哀诉,大苦痛的卓拔的表白之外,不能会有别样了。

    从他的《苦痛之歌》的外面的形式看来,可以被称为一个极其音乐底诗人。“爱伦”的拈来和表出,即全如一种音乐底工作,但这工作,为那善于出惊的通常的读者,则又作别论。

    然而这音乐底,几乎只限于字声的谐美,一种谐美,此外只能在我们的独创而天才的戈尔台尔那里可以觅得它。一切的子夜小歌,虽然我在第二首里指出了很失律的一行,——最末的夹(Intermezzo)中的诗,尤其是可惜不能全懂的:“All’ mooie dingen verminderen”和《尾声》(Nachspiel),在这观点上都负着赏誉。

    这歌的最圆满的部分,照我的意见是第二和第三吟。单用这短歌(Sonett),已足举一个诗人如者为大的,真的,高的艺术家了。诗句是稀罕的,几乎是女性的娇柔,时时触动读者。在有几篇,例如这子夜小歌的第三首,是诗人用了仅足与一篇古代极简的民歌相比的简单来表出,在言语、形式、景象上,完全未加修饰的。例之一:“现在我愿意去死,”人将读而又读,永不会厌倦。

    《约翰跋妥尔》,蔼覃的第三种显著的工作,据我的意见是被荷兰的读者完全误会了,连那原有文学的修养者。由我看来,这是一本书,只有我们时代的最美者足与相比的,却绝不是因了它的高尚的艺术的形式,也不是因了在里面说及的哲学的纯粹,这是一篇象征底散文诗,其中并非叙述或描写,而是号哭和欢呼,如现在已经长成了的约翰,当他在一个满是人类的悲痛的大都市中,择定了他的住所之后,在那里经历着哀愁的道路,由哀愁与爱,得了他自己的性格的清净,这两者是使他成为明洁的,遐想的和纯觉的人的。我不大懂得这书,这个,我乐于承诺,并非这样地容易懂得,有如通行的抗宣斯(Conscience)的一个故事,或者颇受欢迎的望伦芮普(van Lennep),或如珂支菲勒特(Koetsveld)或培克(Bechstein)的一篇童话。这是一本书,人可以如侃丕斯(Thomas à Kempis)的一般,读十遍,是的,读一百遍,为的是永远从中发见新的和美的。

    《弟兄》是用戏曲底形式所成就的,而诗人却还称它为悲剧……并非照着古式的悲剧,倒不如说是一篇叙事诗,那外面的服饰使人忆及悲剧,但仍然并不尽合,虽然从中也发生合唱。这是一篇戏曲底叙事诗,一如玛达赫的《人的悲剧》(Madachs“Tragödie des Menschen”),浩司诃茀的《流人》(Hausohofers“Verbannte”)的《孚司德》(Goethes“Faust”)。我不愿深入这书的哲学底观察,虽然有着这样的一个目的,也是真的。在我,那《弟兄》用了艺术家的眼睛便够观察,而且我乐于承认,这工作,即使也有些人对于全体的结构或几部分有所责备,然而远过于中庸了。要从它来期待大的戏曲底效果,是不行的,但它的最好的地方,如彼得和伊凡在墨斯科侯家的弟兄血战,却给我们一个大的,成形的景象。

    这《弟兄》的大反对,除了《理亚波》(“Lioba”)便难于着想了。这戏曲,较好不如说是这戏曲底童话,所赐给我们的印象,大部分其实是风俗图。然而较之那样的戏曲,即倘有艺术家们,如那时在波亚(Lugné Poé)之下,最新的法国和德国的戏场改革者所曾经实演的许多新试验一般,起而开演,便将收获不少的欢迎,如那别有较胜于它之处的默退林克的《沛莱亚和美理桑》(Maeterlincks“Pelléas et Mélisande”)者,也已相去得如此之远。

    按材料和根本思想,《理亚波》彻头彻尾是德国底。在拈得上,尤其是在结束上,多多少少,和《孚司德》的第二分相同。

    “Jam vitae flamina,

    rumpe,o anima!

    Ignis ascendere

    gestit,et tendere

    ad coeli atria;

    Haec mea patria.”

    虽然也还远一点,这不使人忆及《孚司德》的奇美的结末合唱:“一切过去的不过是一样”么?因为叙述恋爱,这一样的根本思想也贯彻全篇中。

    这篇的开首,是那女的主要人物,将作苦行的童贞的理亚波,当她将入庵院的前一天,立在她的花卉之间;她在高兴她还无须穿童贞的法服。她沉思地站着时,有游猎的事接近了。她观看苍鹭和鹰在空中的斗争,而当她打算救那可怜的受伤的鸟的时候,近来了荷兰的诺尔王,赫拉尔特(Harald)。王一见她柔和地怀抱和爱护那禽鸟时,他对她说:

    “阿,你温和的柔顺的小姑娘,

    你要这么柔和地怀抱这野的鸟儿,

    你不肯喜欢是一个母亲么,

    并且静稳地抚育一个小儿?”

    他用这话触动了理亚波心情中的强有力之处——母爱的冲动。她随着年老的白发的王,忘却了禁欲的誓愿,而且成为他的妻了。然而她没有生产一个孩子,永不生产,虽然人们责备她,以为她有和一个勇士私通的有罪的恋爱——和她在寂寞中爱过的丹珂勒夫(Tancolf),纵或全然无罪,因为她的嘴唇只有一次当月夜里在沙冈上触着他的马的胸脯,——却生了一个孩子。她丈夫死后,被一切所摈弃了,负着重罪,她和他一同烧死在烈焰的船里。

    既不论那直到现在还未完成的《影象和实质之歌》(德译“Liede von Schein und Wesen”),更不论那哲学底,社会底,医学底和文学底论著的种种的结集,这固然含有许多值得注意的,而且也如凡有所写的一切一样,在现今的荷兰文学上,显然是最高和最贵的东西,然而我为纸幅所限。我临末只还要揭出零星的韵言(“Enkele Verzen”)来,这是几月以前所发表的他的最近的工作,克罗斯也在《新前导》上说过:“诗人只是那个,那诗,无论为谁,都不仅是空洞的文字游戏,却是他的灵魂的成了音乐的感觉……”

    倘在这一种光中观察它,则拂来特力克的这《零星的韵言》,在我们现今的文学所能提示的书籍里,是属于最美的。宛如看不见地呼吸着,喷出它的幽静的生活来的,幽静而洁白的花朵者,是这韵文。它将永远生存。

    ,先前以医生住在亚摩斯达登,自停止了手术以来,就也如许多别的北荷兰的著作家一样,住在蒲松。他不仅是最大的我们的现存的诗人之一,也是最良善,最高超的人。到他那里去,人说,正如往老王大辟(David),是“负着负担的人,以及有着信仰的人”。的确,虽然他从来不索报酬,而他医治他的病者,抚养衰老者,无告者,人说,他的医治,大抵是用那上帝给他多于别个诗人的,神奇的力,——磁力的崇高的电流,那秘密,他已经试验而且参透了。因为充当医生,他也是属于第一等……

    荷兰 波勒·兑·蒙德

    0 Comments

    Enter your details or log in with:
    Heads up! Your comment will be invisible to other guests and subscribers (except for replies), including you after a grace period.
    Note